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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{轉} 黑氐情婦之傳說 1-10 ′__ {18+′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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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{3}′


        她坐在最靠近玻璃窗的豪華貴妃椅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與他在一起的歡樂時光﹐她從未露出鄙視的面容﹐而今﹐與他初識相見的敵意﹐

卻又回到她的臉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對世人輕蔑的臉﹐輕鄙的態度﹐高高在上的傲氣﹐完全又如出一轍地充滿她的臉上

──但是﹐他現在終於明白﹐那是她一種自然的武裝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遙遙地注視著他。是他帶給她太怵目驚心的感覺﹖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像是海盜﹖獨眼龍﹖總之﹐他充滿神秘感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宛如來自陰間的死者。更駭人的是﹐他好像把她的魂魄給吸過去了。

她不會認出他是誰吧﹖因為﹐他心知肚明﹐他的外表改變實在太大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臉上最明顯的痕跡就是疤痕。這一身的疤痕讓她憶起什麼呢﹖曾經﹐有個男人﹐

他的身上也老是傷痕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只是﹐眼前這人的身上沒有絲毫海洋的味道﹐仿佛只剩下那可怖的死亡召喚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急忙逼自己忘卻腦海的一切﹐不動聲色地面對這個『新保鏢』。

但是﹐似乎──她在嫌棄、抗拒他的容顏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的心狂跳著。他不希望現在如鬼魅般的模樣嚇到她。他知道現在的的他變得陰沉、

       黑暗﹐再也沒有像過去充滿陽光的氣味──他突然筆直地跨步走向她﹐然後﹐

器宇軒昂、抬頭挺胸地面對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月光的反射﹐讓他的影子蓋住她的。他整個人把她包住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尋常的感覺﹐異常鐐繞著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覺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好﹗』他的聲音低沉。『黑夫人好﹗我叫神鷹澞﹐請多多指教﹗』

他禮貌地伸出手﹐可是﹐她卻能感到他的霸道和強悍。這不像記憶中的他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怎麼了﹖為什麼沒法不想『他』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還以禮儀﹐伸出柔弱的手掌。『你好﹗神鷹澞先生﹗』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們的手掌相觸──大手包住小手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熟悉的感覺穿過她的心臟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整個人恍似觸電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帶給她似曾相識的沖擊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不為所動地立時抽回手﹐媚眼一瞪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石川雖沒有犀利的眼睛﹐但是﹐他的心卻是敏銳的﹐冷不防﹐他插話道﹕『神鷹先生﹐

       希望你從今以後﹐好好保護她。』他的表情肅穆莊嚴。『就這樣了﹗

夜愁﹐我的任務已了。』他旋過身子﹐蹣跚地向前走去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石川──』夜愁在後面淒厲地大叫。『我命令你﹐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啊﹗

以後你要去哪兒﹖你不能不理我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在你需要我的時候﹐我會回來的。』這是石川說的最後一句話。『夜愁啊﹗

我生是黑家的守護神﹐死也是。我會永遠保護你的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石川──』夜愁眼見石川無情地拋下她﹐瘦弱的肩膀顯得激動﹐

而他在一勞心疼地看著﹐他不要她這麼傷心﹐他寧願承受所有的悲情。他伸出手﹐

溫暖的大手溫柔地搭在她肩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反彈像一顆炸彈般丟向他。『不要碰我﹗』聲音尖銳得讓他心跳停止﹐沒有了石川﹐

       她立即像變了個人似的﹐她尖酸刻薄地諷刺﹕『你的長相十分當心﹐你應該知道吧﹗』

她冷酷地又道﹕『我不知道石川為什麼要雇用你﹐但是﹐神鷹澞先生﹐你應該知道﹐

以你卑下的身分﹐是不能靠近我的。』語氣輕鄙。『以後﹐請你離我遠一點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的心沉到谷底。是的﹐他不再是她以前最愛的神武願焰﹐不﹗他忘了﹐

就算他還是神武願焰﹐他的背叛﹐也早已讓她由愛生恨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神鷹澞收起了剎那流露的真﹐眼見夜愁已在門而出﹐他急急追趕﹐

她搭電梯直下到車庫﹐急著找車﹐不過﹐一輛車卻從一側急駛而出。

他快速如火箭般的速度﹐讓她總算從失神中清醒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上車──』他簡短地說。『我現在是你的保鏢。這是我的責任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沒有再說話﹐只是默默地上車。仿佛要與他作對似的﹐不對﹐

是纏繞著她永生永世的靈魂﹐那個在新婚之夜拋棄她、背叛她的丈夫在作對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恍惚地說出地址﹐他遵從地疾馳而去﹐這一夜﹐他逐漸明白真相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隔著擋風玻璃﹐他愕然地注視著她墮落的一面。他的心狠狠地被利刃切割﹐

滿心的不堪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天空忽地飄起雨絲﹐由小而大﹐一如他的心情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原來﹐她早已報復了他﹐她在玩弄每個男人﹐也讓他嘗盡了蝕骨推心的痛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           又是新的一天開始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但對夜愁而言﹐每天都是同樣的。今天所不同的是﹐石川家康已離開她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將近中午時分﹐她才到達公司。她的保鏢神鷹澞戴著墨鏡一路上不發一語。

直到到了陰暗的室內﹐才把墨鏡摘下。夜愁這時才發現他的另一只眼睛充滿血絲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不在意地轉過身。艷陽高照﹐陽光直直地逼近玻璃窗﹐

地上映照出她美麗又陰暗的影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一如以往﹐她還是抬頭看著無污染的湛藍天空﹐再度陷入那一個藏在內心深處的夢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神鷹澞再也按捺不住了﹐他朝她沖過來﹐高大個兒立在她面而﹐她不自覺地全身發熱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破口開罵﹕『你雖然是石油王國的繼承人﹐但你卻不斷作賤自己﹐

做有夫之婦的情婦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氣急敗壞地咆哮起來。是的﹐他再也無法忍受﹐他以為﹐站在他眼前的﹐

才不是什麼『石油女王』﹐只是他曾經拜過堂的妻子﹐如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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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{4}′


            萬萬沒有想到﹐他竟換來她陣陣的訕笑﹐她譏消的笑聲﹐讓他回到殘忍的現實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這是什麼態度﹖是丈夫對妻子在捉奸嗎﹖』她話語如刀鋒划過他的心口。

『你當我的隨從也只有一天而已。對我來說﹐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﹗注意你的身分﹗』

她聳聳肩膀﹐一臉墮落﹐無所謂地道﹕『我承認﹐我就是女人最痛恨唾棄的情婦。』

這話讓他潰然地倒退了好幾步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瞅了瞅他的眼神﹐讓她聯想到海洋﹐海浪高嘯﹐海浪在哭泣──她的心……

她不懂自己怎麼了﹖

           為什麼神鷹澞才出現一天﹐就把她的生活搞得七葷八素﹖她感到莫名的混飩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迅速遮掩起慌亂的心﹐她的眼神再度散發出復仇的光芒﹐

然後肆無忌憚地對著自己的影子說﹕『一個人害怕魔鬼偷走他的影子﹐

就一直朝著太陽追──這是美國印地安人的至理名言﹕當時﹐印地安人討厭自己的紅膚色﹐

每個人都向往當白人﹐學習、融入白人的生活﹐結果﹐反而失去了自我﹐失去了一切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心高氣傲。『我來自一個情婦世家﹐我的血統就是卑賤的情婦﹐

我從來不怕別人知道我是個情婦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……』他們互相對峙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變得可怕──他的樣子﹐就像隨時會掐住她的脖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電話鈴聲像催魂一般響起﹐划破彼此的僵持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不由得拿起電話﹐不知是因憤怒還是恐懼﹐她把一切情緒發洩在電話中。原來﹐

是齊藤先生──他是她現在的玩伴。只可惜﹐這一刻﹐她就像小孩子﹐要把玩膩的玩具扔掉﹐

       而男人只是她一個又一個的『玩具』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惡劣不留情地說﹕『我現在對你一點樂趣也沒有了﹐我們分手吧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隨即在電話中似響起了一陣激烈爭執。她是故意的嗎﹖她看了看神鷹澞。

因他的視線一直尾隨著她﹐不曾移動。然後﹐夜愁依然似笑非笑地道﹕『你威脅我要去死﹖

好﹗如果﹐你要死﹐就死給我看好了﹗萬一你真的自殺了﹐我或許會考慮再做你的情婦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又是無情無義啊﹗一個中年的老頭﹐怎會把她的『游戲』當真﹖她嗤之以鼻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可笑的男人──居然一個個地毀在她的死亡漩渦中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一掛斷了電話﹐神鷹澞立即沖過去﹐大力地扯住她的手肘﹐

用力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﹐她痛得幾乎掉淚﹐而他﹐就像個瘋子似地在她耳際吶喊﹐

『你以為你是什麼﹖是──什──麼﹖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幾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破。他不斷搖晃她﹐似乎要將她從可怕的仇恨中拉高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卸下虛偽的面具﹐不顧一切﹐尖銳譏諷地叫嚷道﹕『我是寡婦。

我──就是──寡──婦。什麼是愛情﹖我要的只是像動物的交媾游戲。沒錯﹐

我比娼妓還不如﹔但是﹐我──就──是──』她的字字句句﹐讓神鷹澞肝腸寸斷。

『沒有人可以管我﹐我也管不住自己了﹐就是連我死去的丈夫也不能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是誰讓她變得如此驚世駭俗﹖是她死去的丈夫﹖

           神鷹澞的模樣好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。他松開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整個人搖搖欲墜﹐而他﹐又霸道地攬住了她﹐熟悉的味道在她心底如漣漪般越擴越大﹐

她狠狠推開他﹐不可一世他說﹕‘你的表現﹐令人相當不滿意﹐我想我可以隨時解雇你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沒有說話﹐只是發現她的手臂﹐已被他掐得瘀青了。情不自禁地﹐他再度伸出拇指﹐

       輕撫她受傷的手肘。她突然像只驚弓之鳥﹐只想退縮。為的不是怕他﹐

而是他總是讓她聯想起她最憎恨的男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一刻﹐她卻動都不敢動。她想﹕這個無理的男人﹐不像保鏢﹐

眼前真不知又會做出什麼無理的舉動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在失去丈夫後﹐她早就心如止水﹐沒想到﹐在這陌生人的碰觸下﹐

她的心居然如小鹿亂撞船怦跳不已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更靠近了﹐此刻正按摩著她的瘀責處。眼中流露出不曾有過的溫柔﹐抑或柔情﹖

是的﹐很久以前──她的丈夫就像海一樣的溫柔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兩人同時思念著過去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往事如咋。她怎麼能奢望用仇恨褪去甜蜜的過去﹖她心底嘆息著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說話了﹐句句鏗鏘有力。『對不起﹐我一時失禮﹐請接受我的道歉。』他放開她﹐

她有著如釋重負的感覺。他向她鞠躬致歉﹐話中又似別有涵義地說道﹕『是石川雇我來的﹐

我曾答應他要保護你﹐所以﹐你絕對趕不走我的。』他的眼睛閃爍莫測高深的光芒﹐

『我起誓﹐絕不再犯上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說完, 他昂首闊步地走向門外﹐做個僅止於保鏢該盡的職責。貝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山雨欲來。厚厚的雲層透著重重的陰霾﹐好像隨時將掀起一場暴風雨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──一個這麼惡名昭彰的女人﹐為什麼還沒有現世報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從來﹐被丈夫狠心拋棄的女人﹐她們不會怪罪丈夫變心﹐

永遠只會怨恨情婦介入做第三者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戲碼一出出地在重演﹖

           現在﹐站在夜愁面前的女人﹐是齊藤太太──又是相同的一幕﹐

名媒正娶的妻子永遠會找上丈夫在外面的情婦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當然仍是一到不知悔改的臉。而神鷹澞整個人仿佛再度墜入冰天雪地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過﹐齊藤太太似乎與一般中年妻子不同﹐雖然有些可傳兮兮﹐淚流滿面﹐

但她很冷靜﹐擁有別的女人所沒有的堅強。特別的是﹐她長得也很美麗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是男人很自我矛盾的地方。縱然﹐糟糠之妻美若天仙﹐但家花哪有野花香﹐

總喜歡在外流連忘返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平靜中帶著怨恨﹐面對著夜愁說﹕『我的丈夫……因為你﹐他自殺了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這是怎樣玉石俱焚的報復行動﹖齊藤先生──真的讓她一輩子永不安寧﹖

夜愁的心抽搐著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造化弄人啊﹗夜愁的眼膜中﹐浮現同樣的畫面﹐

她的丈夫神武願焰何嘗不是搞著別的女人跳海自盡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這是玩弄﹐但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的眼神﹐令神鷹澞仿佛碎屍萬段﹐他悔恨地緊閉雙眼﹐但耳際仍傳來夜愁怨恨、

不認輸的聲音『我了解被丈夫拋棄的滋味......不過﹐拋棄妻子的壞男人﹐不值得女人落淚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的痛像被烙鐵烙下深刻的疤痕。『我認為﹐男人需要女人﹐並不是把女人當做妻子﹐

       而是當做情婦﹐當做妓女──』她的聲音在顫抖。『所以……我寧願做情婦﹐

也不要失去自我。我是一個女人﹐完完整整的女人﹐為自己而活﹐希望你也是如此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齊藤太太悲從中來﹐不經意地跪在地上﹐開始抽噎﹐繼繼續續通﹕『你間接殺了我丈夫﹐

       我……人神共憤的情婦啊﹗我詛咒你﹐不得善終﹐下地獄被焚燒……我希望他能夠活下來﹐

       不然﹐我會一直恨你。你最好不要奪走我丈夫﹐讓我成為寡婦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我詛咒你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然後她站起來擦干淚水﹐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賴然地躍坐椅上﹐心痛地把臉龐理進雙手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誰能告訴她──女人想抓住男人的心﹐卻又為何抓不住﹖

           黑漆漆的夜﹐不見海洋﹐只傳來陣陣海風聲、浪濤聲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再看海的她﹐今夜又意外地來到海邊。她思忖﹕

這城市的外海比起櫻島顯然是小巫見大巫了﹐想當然爾也無法震撼人心。每每想要看到一望無際的海﹐

她就必須站在高處遠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坐在懸崖的岸邊﹐她的眼神空洞﹐只是逐一地將手中握著的松蟲草花瓣撒在海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詛咒』兩字繚繞在她的心田﹐像千斤般的重擔﹐壓得她快窒息了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舊約聖經中﹐人類犯了罪﹐耶和華上帝宣判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上帝不就在詛咒人類的後代子孫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它詛咒女人﹕

           你必戀幕你的丈夫﹐你丈夫必管轄你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戀慕﹖管轄﹖是的﹐妻子愛她的丈夫﹐甚至讓她的丈夫主宰她﹐但是﹐

她的丈夫卻背叛他的妻子。這教一個妻子情何以堪﹖她無語問蒼天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坐在車子里的神鷹澞看在眼里﹐神情哀慟﹐泫然欲泣。不知過了多久﹐

夜愁面無表情地坐進車子里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試探地問﹕『看海很舒服吧﹖』他多麼希望她對他仍有『記憶』。

他語藏玄機道﹕『有沒有使你忘記煩惱和恐慌呢﹖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曾經有個男人﹐也是這麼說的。』她盯著他﹐心又緊揪在一起﹐

她對他嗤之以鼻。『看海──只是讓我更把起仇恨。』她的眼睛閃爍陰霾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恨──她真的會恨他到天荒地老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神英澞整個人仿佛五雷轟頂﹐直劈而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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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7-5 06:33 PM  資料  短消息  加為好友 
我又十卜你la
神英澞係唔係即係願焰牙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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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卜十卜-_______+
估吾到夜愁的恨系咁深牙..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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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帖由 yan_0312 於 2008-7-5 06:33 PM 發表 遊客無法瀏覽此圖片或下載點,請先註冊或登入會員。
我又十卜你la
神英澞係唔係即係願焰牙?!

thz +卜′
冇錯′你真聰明...xp′
-3-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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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{1}′


        她回到了寺剛豪宅。這豪宅位於地價非凡的東京都﹐

是一棟絕無僅有的三層歐式羅馬建築別墅。唯有寺剛家﹐『石汕王國』才享有這樣絕對的殊榮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巍巍的高牆﹐將寺剛家團團圍繞﹐門外用大理石雕刻的『寺剛家』幾個字引人注目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一百坪的建地﹐綠茵布滿花園空地﹐羅馬式的建築莊嚴雄偉﹐如君臨天下股﹐

象征闊氣及財富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加長型的豪華轎車刷地在寺剛家的大門前停下。夜愁──這位貴婦人﹐

不同於一般名人富豪﹐隨身僅有一位保鏢──除了之前的石山﹐現在﹐

則是面容陰霾、高大的神鷹澞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步下車子。照理﹐她壞事做盡﹐不是該多請保鏢來保護自己嗎﹖

或者她其實早就死了﹐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﹐如行屍走肉般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神鷹澞目送她打開大門﹐保全系統瞬間感應﹐他稍稍放下心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她安全了﹐是吧﹖』他如此地安慰自己。每大﹐他一張眼﹐

全身肌肉往往是緊繃在一起﹐深怕一個不留神﹐她的生命會有萬一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只有一只眼睛的人﹐視覺敏感度似乎比正常人來得迅速敏捷。當千鈞一發之際﹐

他的眼瞳忽然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芒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在黑夜中的角落﹐死神向夜愁逼近。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要刺向她的背部了。

『危險﹗』他心跳加快﹐箭步跳出車外。他不顧一切地撲向她﹐

舉起像鋼鑿的手臂將她圈得死緊﹐巨大的身子包圍住她整個身軀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要用全部的生命保護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划過天際。刀子狠狠地戮進他的腰際﹐他幾乎昏厥﹐

鮮血猛地流出﹐洒向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感到自己魂飛魄散一般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的死期到了﹗』是宮本太太──這女人已經喪心病狂了。

『我一定要殺了你……殺了你……』她喃喃自語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衣衫不整﹐憔悴不堪﹐呆滯的眼神﹐顯示她已經陷入瘋狂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神鷹澞──』他竟然真的為她挨了刀子﹐為她受死……他何其無辜啊﹗

夜愁的心突地被他的犧牲震撼得不知所措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完全虛脫的神鷹澞﹐本能地將全身重量靠在她嬌小的身子上﹐他又熱又重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的心在這一刻也發緊發燙了。她又見到『他』的影子﹖

           似曾相識啊﹗壯碩的胸膛﹐溫柔的臂彎﹐

在在與眼前願挺身為她而死的男人一模一樣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懷念、思念、怨恨、無奈﹐這會兒全湧上。心頭。她的喉嚨好像硬著難以下嚥的黃連。

她很快地回過神﹐以一種充滿威嚴、尊貴的傲氣﹐面對著宮本太太﹐然後﹐

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﹕『我承認我是壞女人。但是﹐你的老公是好男人嗎﹖如果你要復仇﹐

       第一個要殺的人﹐應該是你的丈夫﹐是他先對不起你的。』宮本太太如當頭棒喝﹐

似乎恢復些許理智。夜愁的臉上卻一副理所當然。『等到壞男人都死光了﹐

你再來殺我這個壞女人﹐我就任憑宰割﹐任憑千刀萬剮﹐我都無話可說心』她站得挺直﹐

似乎不懼怕可能面對無數殘酷的懲罰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宮本太太從黑夜愁眼腦中見到了莫名的悲慟﹐這似乎讓她徹底地清醒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是為自己而活﹐不是為你丈夫。同樣身為女人﹐

想想究竟是誰置你於如此不堪﹖』夜愁高亢地嚷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句話﹐讓宮本太太緊握的刀松手了。她無法置信﹐自己居然會成為可怕的殺人魔﹖

           不對﹐她發現﹐這應該是她歷經人生最大的轉變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或許﹐她這一生為丈夫活得太累了﹐現在應該是為自己而活的時候了。

她掩面而泣﹐不停地說﹕『我詛咒你﹐我詛咒你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詛咒──又是詛咒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不知過了多久﹐只聽到大門關閉的聲音。『黑夜愁走了﹗』宮本太太心知肚明﹐

她沒想到﹐這個惡名昭彰的情婦﹐放過了她﹐站在女人的立場﹐不再追究所有的恩恩怨怨…

       …

           不知不覺中﹐夜愁湛藍的和服上早已沾滿鮮血。她看著神鷹澞的容顏因失血而蒼白﹐

       陷入昏迷的模樣﹐眼睛一亮﹐發現在他丑陋的臉上﹐

竟出現如孩子般不曾有的無邪和稚氣。她的心一緊﹐仿佛再次見到了她的丈夫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突然﹐他抓住她的手﹐在她耳際低喃﹕『不要報警﹐不要叫醫生…… 』

令人恐怖的獨眼似乎已經說明一切﹐他有氣無力地說﹕『你的身分地位特殊﹐

不能在社會留下把柄的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在這個生死關頭﹐他竟然還是替她著想﹖她自忖﹐以前那個她所愛的男人﹐

也是如此善解人意﹐柔情萬千……只是﹐世事難料﹐到頭來一切成昨日幻影﹐一切都是謊言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不相信愛了﹐她心中只有仇恨。

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永遠無法抓住愛人的心﹐才會讓丈夫變了心──是的﹐人生有太多意想不到。

正如現在﹐她放松戒備地讓一個陌生、身世成謎的男人進入她的豪宅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從來沒有男人可以來到這個屬於她的房間。她的私生活一向低調隱密。面如死灰的他﹐

       令她手足無措﹐心中湧出苦澀的酸楚﹐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故做鎮定﹐快速取出醫療箱想幫他止血﹐畢竟﹐

夾雜仇恨的利刃是絕對會讓傷口傷得不輕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過﹐神鷹澞卻顯得一點也不擔心﹐他看到她憂心如焚的眼神﹐不希望她難過﹐

他雖然元氣大傷﹐氣層、虛弱﹐卻仍一到自我調訊安慰的口吻。『放心﹗我不會死的﹐

以前我是漁夫時﹐常常被毒魚咬傷﹐或被毒螞螫到﹐都熬過來了﹐這點小傷口﹐死不了人的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漁夫﹖她臉上血色盡失。…… 他是誰﹖到底是誰﹗

           瞧她仿佛地動天搖的眼神﹐他失言了﹗言不由衷的神鷹澞﹐

讀出她無盡的怨恨與重重的疑惑﹐還有極度的恐懼和哀拗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是的。她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痛心疾首。佯裝聲嘶力竭的叫喊﹐讓她回復到現實里﹐他一副奄奄一息﹐

似要死去的模樣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心慌意亂﹐只想趕快為他止血。他全身動彈不得。她想﹐傷口在腰間﹐如果要止血﹐

       必須要脫下他的褲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思及此﹐這位不可一世、玩過無數男人的情婦﹐竟也不由得面紅耳赤了。她眼紅著臉﹐

       與以前的狂傲、一副『經驗老道』的模樣﹐有如天壤之別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不是她﹗她搖搖頭﹐卻詫異地發覺他已面如土色﹐意識昏迷。救人要緊。她的心一橫。

       手忙腳亂地先翻過他健壯的身體﹐他實在很重﹐好不容易才讓他坐在沙發上﹐她已氣喘吁吁。

       沒有體力讓他翻身躺入沙發上﹐不得已﹐她只好跪在地上﹐

讓嬌小的身子整個埋進他的強壯大腿間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是一副很煽情的畫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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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{2}′


        不堪回首的往事──不要再回味了﹐她命令自己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其實﹐長久以來﹐除了死去的丈夫──她根本沒有其他的男人。身為寡婦﹐

根本遠沒有機會『圓房』﹐體會什麼是相愛的魚水之歡時﹐她的丈夫就跳海自盡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的全身不經意開始顫抖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夜愁﹗』神鷹澞此時瞇起眼睛﹐充滿柔情愛意地悄悄注視她。盡管自己頭昏眼花﹐

但是﹐他仍有一股悸動﹐很久很久以前﹐他不就一直期望這一刻的來臨──如此如此地靠近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千言萬語﹐只化做一句﹕他愛她﹐他真的好愛她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的臉嫣紅得像蘋果﹐靜溢的黑夜讓她的呼吸聲顯得凝重窒息﹐她仿佛下了萬般的決心﹐

       將手伸到他的褲襠﹐拉開拉鏈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的身子實在迷人。她發覺自己居然無法漠視他﹐只是﹐一眨也不眨地杏眼圓睜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無法遏止自己不在她的注視下肅然起敬﹐他的堅挺讓她頓時從迷惆中驚醒﹐她困窘、

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小心翼翼地抬頭﹐發現他毫無知覺﹐這才稍稍松了口氣。她忖道﹕一定是她太多心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分開的﹐情欲和情感永遠是兩碼事──所以﹐

她的丈夫才背著她和她父親的情婦有染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心中的怨恨是永遠無法消失殆盡的。他似乎能看穿她﹐昏迷的神情哀慟﹐似與她同悲。

       『我的妻子啊﹗如果時光能夠重新來過﹐我絕不會忘情地丟下你去跳海﹐如果時光能夠倒轉﹐

       能彌補對你的傷害﹐我死亦不足惜──』神鷹澞在心中吶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一時﹐他的呻吟讓她嚇得魂飛晚散。『我死…我一定……會死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死﹖他不能死……他不能──一下子﹐她仿佛如神助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﹐

拋下矜持﹐快速脫下他的褲子﹐讓他只著一性內褲趴著﹐很快地為他療傷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神鷹澞不能置信地看到了﹐她稚氣柔弱不帶防衛的一面。他的心填滿了疼惜和憐愛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﹐最後他真的體力不支﹐眼前一片黑暗﹐陷入完全失去意識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在他依稀尚存的記憶中﹐他還是穿著上衣的。他心知肚明﹕絕對不能褪去衣服﹐因為﹐

       胸膛上的疤痕會暴露一切的秘密﹐那是一個屬於神武願焰男人的『記號』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漸漸失去知覺﹐她為他覆上薄毯子﹐最後也因累得東倒西歪﹐

一下就倒在進口的皮質沙發上﹐才一閉眼﹐睡魔就裝向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是第一次﹐自從她的丈夫死後﹐她能夠靠在一個男人身上安息。她安穩地人眼﹐

沉睡在一個沒有仇恨的夢境里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知是到了半夜抑或是破曉時分﹐她被南哺自語的聲音吵醒。她意識朦朧地爬起﹐

發覺他陷入極度的痛苦中﹐他口中吃語呢喃﹐斷斷續續﹕『水……水……夜愁﹐夜愁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呼喚她的名字﹖像是理所當然﹐仿佛她是他最親密的人。她莫名其妙地喉嚨一緊﹐

動中狐疑著﹐這個才認識不到幾天﹐而且不過是區區的保鏢身分﹐

她卻有似曾相識一輩子的感覺。她不由得六神無主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扶正了他﹐趕緊拿來開水﹐倒入他的口中﹐這像是沙漠中的甘泉﹐

他干枯的容顏逐漸恢復了少許的光澤與明亮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接著﹐他不斷冒冷汗﹐四肢痙攣﹐原來﹐他發燒了。他的溫度好高﹐足以讓人蕩傷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靠近他﹐她的心跟著發燙燃燒。她揮去才浮上心頭的想法﹐趕緊取出酒精﹐

將他的身子塗上酒精﹐藉以散熱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不願意開燈﹐畢竟﹐她不願意赤裸裸地看清楚男人的每一寸肌膚和曲線。

她靠著窗外微弱暈黃的星月光亮﹐為他脫去上半身的衣物﹐拿著酒精﹐慢慢擦拭背脊、

手臂﹐最後是胸膛。她在黯淡的光線下﹐還辛苦地為他拭身、擦臉。當她看到他的獨眼罩﹐

『唉﹗他是個獨眼人。』她嘆氣著。雖然她也好奇他為什麼會弄瞎一只眼﹐但是﹐

同情心也油然而生﹐她不禁為他感到哀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雞啼聲此起彼落﹐當黎明來時﹐天地的一切顯得富有朝氣及希望。

白天的陽光讓人視野清晰﹐但也讓真相大白。

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望著昨夜忽略了的疤痕﹐臉上如僵屍般的難看﹐仿佛當頭棒喝﹐

心中有一千萬個為什麼﹖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的胸膛上﹐有一個她熟悉得不得了的疤痕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曾經在多少的日子﹐她曾躺在那象征英雄的刀疤懷抱中﹐伸出舌頭輕舔過那道傷痕……

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愁眉深鎖。看著傷口在發炎﹐那個令她肝腸寸斷的人在昏迷中。那疤痕讓她心慌意亂﹐

       她很之入骨。『如果﹐他真的是‘他’…… 』她的方寸大亂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從昏迷中醒來已是三天後的早晨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睜眼第一個念頭──他最心愛的妻子呢﹖

           他趕緊爬起來﹐渾渾噩砸的他﹐乍然意識清楚地發現他的上半身全裸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天旋地轉的感覺費向他。他側眼一望﹐發現──她坐在陰暗的角落一隅﹐不發一語﹐

冷若冰霜﹐除此之外﹐兩眼還充滿寒意﹐臉上充滿可怖的表情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不經意地摸向身上最深刻的痕跡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的手中並沒有拿著松蟲草﹐而是握著一把老舊又眼熟的梳子﹐他依稀記得﹕

那是他們在櫻島的甜蜜歲月﹐雖然日子過得寒酸﹐但也是最幸福的﹐

她總是知足地拿著他親手雕刻相送的手工梳子﹐梳著恍似瀑布般烏溜溜的秀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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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{3}′


        現在也是﹐相同的動作──她再度拿起那把梳子梳著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不吭聲﹐隱約疼痛的傷口竟然在這一刻顯得微不足道﹐她斜睨著他良久了﹐

他整個神經緊繃﹐一如箭在弦上﹐隨時可能一觸即發──

           空氣中纏繞著所有的思恩怨怨﹐仿佛將時光凝住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忽然輕聲細語道﹕『你到底是誰﹖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好像是對著虛無縹渺的空氣在說話。『你的臉跟我死去的丈人完全不同﹐但是﹐

為何你身上的疤卻與他如出一轍──』她的目光幽遠﹐冰凍的眼腦忽地黯淡﹐

她在訴說一個與她好像完全無關的故事。『……我的丈夫和我父親的情婦跳海自盡﹐

雖然不曾找到他的屍體﹐但是﹐是我親手燒掉棺木的﹐我一直確定﹐他是葬身於大海。』

她露出淒美詭橘的笑容﹐似真亦假道﹕『就當他是死了。那麼﹐我真懷疑現在我是不是遇見鬼了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鬼﹖』他面容真誠得不容置疑。『你相信陰間也有‘懺悔鬼’嗎﹖』他心痛如絞。

『如果﹐你的丈夫在葬身大海前的剎那﹐才頓悟﹕事實上他愛的是他的妻子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窒息的空氣中霎時划過一道道尖銳、恐怖的笑聲﹐似宣告過去的一切再也無法挽回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打斷他的話﹐極端諷刺地抑輸他﹕『是嗎﹖在死的最後一刻才發覺自己原來是深愛妻子﹖

換句話說﹐不到死不臨頭.是不是永遠也不會頓悟最愛的人是自己的妻子﹖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不﹗不是這樣……』他試圖辯解﹐語氣中充滿無限祈求。『如果不是他的妻子﹐

他也許真的在大海中淹沒溺斃﹐為了與妻子見上一面﹐為了向她當面懺悔﹐為了面對面地贖罪…』

此時﹐獨眼罩下的一只眼﹐眼眶已泛滿淚水。出其不意地﹐他竟這樣跪在她面前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跪──是的。她的丈夫已跪在她面前﹐向她懺悔、贖罪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眼前的人雖然改變了容顏﹐此時此刻﹐夜愁竟也仿佛見到了神武願焰的臉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跪在她眼前的﹐真是她的丈夫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的心好像被狗啃噬般地化成千片萬片﹐她失神池握緊手中的梳子﹐

梳子的尖端深深嵌進手心﹐但她卻毫不自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像跌入無底洞一樣﹐陷入摸不到邊的境地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──摸不到她的身心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曾抬起頭﹐他跪在她面前一動也不動﹐不知過了多久。『懺悔﹖贖罪﹖』

她突然戲渡的高亢聲調讓他背脊發涼﹐他不由得抬頭﹐迎祝她清純的臉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們四目相交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可惜﹐他望見她一抹深若黑潭的幽瞳﹐只剩陰冷和淒厲。『無邪』的她依然故我﹐

然卻嗤之以鼻地重復﹕『懺悔﹖贖罪﹖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突然殘暴又跋扈地道﹕『我的丈夫不忠於家庭在先﹐對妻子不義在後﹐他絕情絕義﹐

       如今憑什麼要求做妻子的原諒他所犯的錯及所造成的傷害呢﹖我雖然不是聖人﹐但是﹐

我敢在上帝面前起誓﹕我對我的丈夫絕對忠心不變節﹐所以﹐我是最有資格不原諒他的人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咆哮﹕『今天﹐是誰置我於萬劫不復之地﹐是誰讓我成為罪大惡極的女人﹖

是誰讓我成為喪心病狂、無惡不做的情婦﹖是誰讓我成為抬不起頭的壞女人﹖』

           每一句與每一字﹐像沾滿毒藥的刀子﹐聲聲刺向他。神武願焰幾乎承受不住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潰然地仰天怒號﹕『當黑夜愁的丈夫死的那一天開始﹐她雖然還是擁有情欲﹐但是﹐

       她其實已跟惡魔無異﹐因為﹐她失了心﹐她痛恨所有美滿的家庭﹐恨死所有的男人……』

她炯炯有神的眼珠發出要置人於死的光芒﹐她說﹕『做為一個情婦就是要毀了所有男人﹐

才能一消心頭之恨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絕望後的墮落放蕩──是他的背叛將她徹底改變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猛不防地﹐她突然將手中的梳子甩在他面前﹐悻滓然道﹕

『這就是我跟我的丈夫陰陽兩隔﹐永世毫無牽聯的‘証據’──』

她面無表情池娓娓述說一個中國古老傳說的『分梳』﹐

       神武願焰的神情此時完全僵滯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走吧﹗』她心力交瘁道。『我做情婦已罪不可赦﹗但是﹐先變心的男人﹐

他的罪更會讓他到陰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恨他──她真的很透他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無力地撿起地上的梳子﹐呼之欲出的只有心碎。『她不肯原諒他﹐永生永世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有一瞬間﹐她童真的眼眸似充滿了對願焰的激情與愛戀──不過半晌﹐

清純的臉龐又恢復無情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猛地起身﹐以旋風之速撲向她﹐專制蠻橫地將最心愛的妻子抱得死緊。

她嵌在他的雙臂中﹐無法掙脫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就像是他們的命運﹐纏繞到最後﹐剪不斷、理還亂的愛與恨

           熟悉的寬闊胸膛以及溫暖懷抱﹐她的小臉習慣地埋進他赤裸的魁梧前胸。

此刻他心臟坪坪跳動的聲音﹐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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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{4}′


      她永遠忘不了﹐在曾經那樣甜蜜放逐的歲月里﹐她常常將自己理進這強壯的懷里﹐

享受著無限的溫馨﹐而眼前這緊擁著她的男人﹐真是她曾熟悉的男人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的內心波濤洶湧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粗嘎的聲音﹐再次傳送她的耳際﹐他低低傾訴﹕『你憎恨你的丈夫﹐但是﹐

他卻依戀你一生一世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糾纏矛盾的沖突。他放開她﹐臉上出現前所未有的痛徹心扉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然後﹐緩緩地負傷轉身離開。他的手里緊緊握住她丟下的梳子……頭也不回。



           每個人不是時時刻刻都那麼堅強的。『難道﹐曾經一步走錯所犯下的錯﹐

直至絕望的盡頭﹐就再也無法挽回一切﹖』他悔恨交加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最愛的妻子對他只有沖天的恨意﹖這一生一世再也無法得到妻子的心了嗎﹖

           站在鏡子面前﹐他緩緩取下獨眼罩﹐在黑暗中瞇起雙眼﹐

勉力以右眼適應那一點點虛虛實實的光線。失血過多的他面容蒼白﹐與一片黑更形成強烈對比﹐

現在﹐他看起來僅剩邪氣和冷血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自毀了相貌堂堂的容貌﹐昔日的神采飛揚已不復見。他多嫌厭現在他這個丑樣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專制、跋扈、野蠻駭人﹐是他目前的寫照﹐他不再是光明像陽光大海的男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只屬於黑暗。他厭惡這樣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氣憤不已。傾倒而出的沮喪霎時吞噬了他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望著梳子﹐自言自語﹕『這把梳子是夜愁要我倆陰陽兩隔的‘証物’﹐只要毀掉了﹐

       我一定能夠重新得到夜愁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拿起流子﹐提著尖銳的一端﹐朝鏡子瘋狂地敲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小小的梳子顯然對玻璃起不了啥作用﹐他實在是太異想天開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連一把梳子也『敢』跟他作對﹖他呆呆地傻笑﹖不﹗是冷笑──危險的笑容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立即伸手將整面鏡子往後扳﹐尖銳的玻璃破裂聲一下回蕩在廣大的巨宅中﹐

無聲無息的夜﹐似被擾得驚天動地。大片鏡子因周邊的木頭被緊緊地鑲住﹐

玻璃碎片並未四射橫飛﹐但是﹐鏡子正中心﹐卻像蜘蛛網般張牙舞爪地破裂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猶不滿意﹐似打定主意要讓鏡子化為烏有似的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一次又一次將梳子嵌入破碎的鏡面中﹐就好像戮著堅固的冰而似的。

玻璃的碎片飛濺而出﹐不久﹐他的手掌心鮮血淋漓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用力過度使他腰際上的傷口﹐也由紗布中滲出濃稠的鮮血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腥腥的血﹐一如死亡前的象征。死亡﹖他經歷過一次的死亡。

是什麼力量讓他存活下來呢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失去了夜愁﹐他最愛的妻子﹐他只想死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依戀與憎恨相互對應。『依戀。』他狂嘯。淚水自一瞎一明的眼眶中狂瀉而出﹐

他繼續像是要自焚的動作﹐不斷拿著梳子戳刺舖子﹐不斷呼喊『依戀』兩字。

直到地上滿滿鮮血﹐體力不支的他﹐也倒在血泊中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鯨鯊梳子完好如初﹐他顫抖地握著﹐發出無奈的笑聲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你錯了﹗我最愛的夜愁。’他無聲道。『不是你為你的丈夫生﹐

也為你的丈夫死。是我──是你的丈夫為你生﹐也為你死。』

           他想對她傾訴﹕『如果沒有你﹐我也活不下去。告訴我﹐該怎麼辦﹖』他想當面告訴她。

       『我不能讓你再從我的手中溜走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『上帝﹗救救我﹗求你給我懺悔贖罪的機會──』

           他陷入昏迷﹐唯一在腦海翻騰的是﹐他的依戀與妻子恩愛的點點滴滴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           失去了梳子﹐她只得重復握著松蟲草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松蟲草啊﹗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刻起﹐她其實早與松蟲草形形不離。



           松蟲草在在『提醒』她什麼呢﹖是憎恨嗎﹖

           她痛恨丈夫的背棄與死去﹐讓她成了寡婦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憎恨她與他在一起的甜蜜過往﹐因為﹐那一切都是最惡毒殘酷的虛偽、

謊言和嚴厲的背叛。



           過去的他選擇用生命結束無情的現實﹐現在的他──神鷹澞﹐則是陰森、

死氣沉沉的男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不願意再見到他﹐也絕不會再雇用他做保鏢。

她要『神鷹澞』這名字今後在她的生命中消失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如此地深痛惡絕──對她的丈夫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會付他一筆醫療費用﹐畢竟他奮不顧身拼命地保護她﹐依然讓她心懷感激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其實﹐假若不是看在他的『傷痕』掀起往事﹐她承認﹐

神鷹澞已在她的心底激起從她丈夫死後前所未有的漣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再次不肯面對現實﹐她告訴自己﹕他與她的丈夫神武願焰是截然不同的﹐

縱然﹐他們胸上有著一模一樣的疤痕……可惜的是﹐她心知肚明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恨﹐會讓神武願焰絕對死無葬身之地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從他死亡的那一天﹐她已把過去埋葬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以雙手親自掩埋了所有甜蜜的過往。『憎恨﹗』她吶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恨﹐神鷹澞仿佛是黑夜的使者﹐帶著一把開啟過去的鑰匙﹐

讓她陷入掙脫不了的魔力中﹐她無法遏止自己目光遙遠﹐只感到丈夫神武願焰的容顏像一張魔網﹐

無法自拔的回憶如漣漪就此泛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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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{1}′


            那一年﹐她只有十歲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『男人為什麼都不了解女人﹐女人的願望其實根簡單﹐

只是需要他們給予一點點關愛……』

           這是神武願焰母親的筆跡。以後完全是空白的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是母親的『絕筆書』吧﹗神武願焰會上發黃、塵封已久的日記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由破舊的窗簾望出去﹐首先映人他眼簾的是﹐松蟲草在黑夜的星空下隨風搖擺﹐

恍似要揮別所有哀愁﹐而松蟲草──正是他母親最喜歡的花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窗下擺著一張老舊的床﹐木制的床腳早被白蟻蛀蝕得搖搖欲墜﹐

木板不時發出『嘎吱──嘎吱──』的聲音。此刻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睡在清爽的白被單上﹐

溫暖的白棉絮﹐似乎讓她睡得很安詳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神武願焰突然覺得獎名其妙﹐自己的床上何時多了個小女孩﹖他陷入了沉思。

           『寺剛』是日本一個相當龐大的望族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家族中的寺剛忍野﹐擁有日本石油國王的美譽﹐他在國內的名聲與地位﹐

與台灣王永慶『經營之神』的名號足以媲美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也許就是因為如此﹐相對地﹐寺剛忍野似擁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﹐數不清的女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小女孩的母親﹐也正是寺剛忍野眾多的妾之一。雖說已到了年邁的年紀﹐

寺剛忍野還是維持單身的身分﹐他有過無數的女人﹐以及不少需要認祖歸宗的孩子﹔

不過﹐他從來不肯認帳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所以﹐黑夜愁就是這樣出生的。母親養育她到十歲﹐

直到寺剛忍野又另結新歡──幽子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幽子一出現﹐黑家的女人──被遺棄的詛咒終於應驗了。黑夜愁的母親﹐

或許也無法掙脫黑家女人做情婦的『宿命』﹐她選擇主動離開﹐

更狠心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要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新婦幽子顯然容不下黑夜愁。即使這般的稚齡﹐也不知道哪里惹幽子討厭﹐

反正﹐夜愁的噩運開始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一開始﹐她被幽子趕出寺剛家。而石川家康﹐這位一生服侍寺剛家的老僕﹐

也是曾服侍夜愁母親多年的僕人﹐用他的手握緊著被拋棄的夜愁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知道走了多少路﹐換過多少車﹐夜愁睡著了﹗他的雙手還是抱著夜愁﹐全心安撫她。

       直到──他們來到櫻島﹐一個樸素的小漁村。三更半夜﹐他按下了朋友之子家的電鈴──

       也就是神武願焰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如今﹐神武願焰已是堂堂七尺的年輕人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他從石川家康手中接過夜愁。這一舉止﹐驚醒了夜愁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這就是神武願焰與黑夜愁認識的開始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黑夜愁的眼睛像死人般地盯著神武願焰。或許﹐她沒有地方可去了。

她認命地跟著神武願焰走進老舊、滿目瘡瘦的四十年老木屋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為什麼一定要收留她呢﹖神武願焰捫心自問。是為了報償石川家康的恩情﹗

當初﹐如果不是石川家康可憐池﹐給他生活費﹐他很可能在父母當年自殘後﹐便已餓死在街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此外﹐或者也因為她是寺剛家的後裔吧﹗想來是多麼高高在上的身分﹐

令人覺得她特殊﹖抑或是她那桀驁不馴的表情﹐讓他震撼﹖

           母親的話這時又親繞在耳﹕願焰﹐我希望你永遠做個好男人﹐不要像你爸一樣﹐

你要負責﹐對女人好﹐疼女人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 是的﹗他是有責任感的男人﹐也願意做個『好男人』﹐

來照顧這位已經無家可歸的小女孩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           夜愁醒來﹐望了一眼完全陌生的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她一陣眼花﹐逐漸記起了一切。

           石川對她說﹕『夜愁﹐神武願焰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﹐所以我放心地把你交給他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走投無路、年紀又小的她﹐頭昏欲裂﹐渾渾噩噩之際﹐

一下就睡在眼前這陌生的男人床上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天知道﹐她有多久沒有好好入眠了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斑駁的天花板及剝落的牆壁﹐以及看來頗有年代的木制桌椅﹐

還有老舊用炭澆的廚房 ﹐狹小的浴室中尚沿用著占老的木制浴桶……看起來真是絕對的寒愴。

這是窮人的家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不過﹐小小的房子卻也井井有條﹐明亮且清爽。當陽光洒進屋內時﹐

總泛著無限溫暖的氣息﹐這與她在寺剛豪邸的冷酷感覺有天壤之別。

           除此之外﹐還有──她不曾聽過的巨大浪濤聲﹐宛若海浪席卷大地的震撼聲。

           海﹖由密外望去﹐遠方硫磺島的火山口泛著裊裊白煙﹐就像一條中國的巨龍﹐

好像隨時會發怒噴出紅漿火焰要將世界吞噬。放眼﹐晴空萬里﹐蔚藍海岸﹐

凡與天連成一地的黃沙……夜愁的眼睛發亮了﹐不由得邁開了原本蹣跚的步伐﹐往外奔了出去。

在鵝卵石的路上﹐無意中﹐卻也見到了許多五顏六色的小花兒﹐綻放在石縫中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在烈陽照射下﹐首先映照出的是他古銅色的肌膚﹐好亮、好耀眼啊﹗他顯然剛游完泳。

       她莫名其妙感到一陣臉紅──這是昨夜收留她的那個人。

           聽到了腳步聲﹐他本能地回首﹐給她一抹粲笑。『早安﹗』

神武願焰在陽光下散發出像火球的光芒﹐讓人無法漠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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